尽管在普通的心理学历史教科书中,荣格学派仍然是精神分析的一个分支或发展,但是荣格学派也早已自成体系。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一样,荣格的分析心理学也是独具匠心的创造。1950年,波林在其《实验心理学史》中评价弗洛伊德的时候曾做了这样的表达:如果弗洛伊德不幸窒死于摇篮之中,时代是否将可能产生出另一个弗洛伊德呢?对此波林十分犹豫地说:“这很难回答,因为历史的动力说还缺乏控制的实验。”但是时间能够对所有的理论做最好的解说。若是波林能够再晚12年修订他的《实验心理学史》的话,那么或许他会对自己所提出的问题,做一个肯定的回答。因为在那十几年中,荣格的理论及其贡献,已经足以让心理学史家们充满信心。
(一)集体无意识
集体无意识(collective unconscious)既是对弗洛伊德个体潜意识(personal unconscious)的发展,也是荣格的一种创造。荣格用它来表示人类心灵中所包含的共同的精神遗传。或者说,集体无意识中包含着人类进化过程中整个精神性的遗传,注入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。
荣格自己在给集体无意识做定义的时候,曾经这样说:“集体无意识是精神的一部分,它与个人无意识截然不同,因为它的存在不像后者那样可以归结为个人的经验,因此不能为个人所获得。构成个人无意识的主要是一些我们曾经意识到,但以后由于遗忘或压抑而从意识中消失的内容;集体无意识的内容从来就没有出现在意识之中,因此也就从未为个人所获得过,它们的存在完全得自于遗传。个人无意识主要是由各种情结构成的,集体无意识的内容则主要是原型。”[2]
荣格在其自传中说,他关于集体无意识的思想,得自于1909年与弗洛伊德一起访美归来的途中所做的一个梦。荣格曾这样陈述他的梦:
(在梦中)我的身处在一所我不认识的两层楼的屋子里。但它是“我的房子”。我发现自己是在楼上,有点像是客厅的感觉,做工精致的老式家具,以及墙上悬挂着一些古老的珍贵名画。我奇怪这陌生的房屋怎么会是我的家。不过我想,“还不错。”于是我更想知道一楼是怎样的,便沿着楼梯走到了楼下。在这里,一切东西都显得更加古老,我意识到房子的这一部分大概可以追溯到15或16世纪。家具陈设似乎是中世纪式的,地面铺的是红砖。这里的光线不足,显得阴暗一些。我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房间,心里想道,“唔,我实在得探究一下这整座屋子。”我走到一道厚重的门前,用力打开了它。在门的那边,我发现了一道通向地下室的石砌梯级。于是我就走了下去,结果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有拱顶的美丽的房间之内,而这房间则显得极为古老。在仔细察看四周时,我发现在普通的大石块上砌有一层层的砖,而且在灰浆里也有砖头的碎块。我一看到这个,便知道这面墙壁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代。于是我的兴趣便高涨起来。我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地板,发现它是用石片铺成的,在这些石片内我发现有一个环。当我拉动这个环的时候,石片便抬了起来,我再次看到了一道窄窄的石级,通往地下更深处。我沿着这些石级走了下去,最后便走进了一个在岩石里凿成的低矮的洞穴。石洞的地面上盖有一层厚厚的灰土,灰土中散布着一些骨头和陶片,像是一种原始文化的遗物似的。我看到两个人的头盖骨,显然也是很古老的,都有些要裂开了。这时,我便醒了。[1] 在往返美国访问的途中,荣格与弗洛伊德曾有几次相互分析各自的梦。当荣格向弗洛伊德讲述这个梦的时候,弗洛伊德尤其关注那两个死人的头盖骨,以及透过这梦中的头盖骨,荣格是否具有某种希望某人永远死去的联想。但对于荣格来说,这个梦中的房子即是一种精神大厦的象征:比如,楼上的客体,显然就是意识或意识层面,而阴暗的楼下,可以说是无意识的第一层。当荣格自己分析这个梦的时候,他激动地说:“(在梦中)我越深入,景象便变得越生疏和越黑暗。在那个洞穴里,我发现的是一种原始文化的残存物,亦即我身上的原始人的那个世界,这个世界是意识所几乎无法接近和照亮的。人的原始性精神近乎动物灵魂的生命,恰如史前时代的洞穴在为人所占有之前通常是由野兽所占据的一样。”[2] 于是,荣格有了这样一个梦,也就有了他的集体无意识的原型,当他的这一思想不断地被其临床实践所证实的时候,他也就逐渐地形成了关于集体无意识的理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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