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勋:分数越高的**,越要特别小心(二)
让**在最好的——音乐、文学、电影里自然地熏陶
这几年发生的资优生犯罪事件,正好说明了教育应该拿出来**最好的检查。为什么在这个教育系统中,连知识分子的自负都消失了?以前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是“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远”,有些事是知识分子不屑**的,为什么这种士的自负在校园中式微了?我觉得,这是教育本质上的最大问题。
当然,这几年来,有很多人在**亡羊补牢的工作,**始注意到社区活动,**始注意到人文教育、艺术教育,但是我觉得**得不够。
我们应该给**最好的音乐、最好的文学、最好的电影,让他在里面自然地熏陶。而这些,是不能考试的。
我曾帮朋友代课,带大学舞蹈系先修班的大一**。因为要代三个星期的课,我很想认识他们,所以请他们画自画像,然后准备两分钟的自我介绍。他们不是美术专业学生,当然自画像画得不是很好,我只是希望他们可以在镜子里看看自己。课后,好多学生告诉我,这是他第一次透过镜子好好看自己。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好好地在镜子里看过自己,他对自己是非常陌生的,而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。
我想,他从来没有在镜子里面对自己吧!他自己的美或丑、他自己的残酷或温柔,他都不了解。所以当他**出这样的事时,可以无动于衷。人真的应该常常在镜子中面对自己,思考自己的可能性。
当我在课堂上,请学生**这个作业的时候,几乎有一半的学生最后都哭了。我才发现他们内在有一个这么寂寞的自己,是他们不敢面对的。原本限定两分钟的自我介绍,最后我们都停不下来。还有一些学生完全不肯讲,上台以后,只看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一句话也不说。我当时也没有强迫他们讲。到了第三个礼拜,我私下和这一批学生吃饭,最后他们说了,我才知道这些不说话的**有这么多的问题。他们的父母、老师听过这些话吗?没有。在升学体制中,没有人给他们这样的管道。学校的辅导室是空设的。要真正去发现他们,用艺术的方法引导他们,把他们内心的东西引出来才有意义。因为这些说不出口的话,积压到一定的程度,会出事情的,这令我非常担忧。
年轻人的价值观
反映着整个社会
我们提到价值观,重点不在于年轻人的价值观,而是整个社会的价值观。当社会的整体价值观是“唯利是图”,年轻人的价值观也只会有一个字:利。
以电视节目来说,媒体关心的是有没有广告,会不会**钱?这就会让**模仿到一切东西都是可以用“****”作为价值判断。社会在**商品,人也变成商品,在商品化、消费化的鼓励中,就会产生对于戕害生命无动于衷的结局。
如果要检讨的话,就应该是**整体的、全盘的检讨,而不是在个体行为上。因为一个唯利是图的社会,每一个人都会在物化自己与他人的过程中成为受害者。
其实,我们的社会对于人的商品化、物化,比欧美国家严重许多。你可以看到,政治在商品化,政治人物露面前要先经过商业化的包装,教育也在商品化,一切都在商品化,连宣传公益都要靠广告包装。
这个现象让人非常害怕,如果我们不能意识到这一点,并以实际行动**一些制衡的话,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。我们无法期待打**报纸会看到什么好消息,照这样走下去,结局只会越来越严重。
好的人文教育
还是要扎根生活
整个社会物化的速度越来越快,教育也越来越无能为力。很少人会有勇气去对抗这个制度,你怎么敢对一个高中生说:你不要考试,不要升学,你现在正是最敏感的年纪,应该去画画,去读小说。我也不会鼓励学生去对抗制度。虽然我自己是这么**的。
只是我也要诚实地说,这么**很危险,真的要非常小心。老师一定要是人师,教育本身就是对人的关心。
当然,在体制内**最大的争取与改革,不能只靠老师,我想就算俞大纲先生在这个时代,他也会是很安静的。他是在一个非常优雅的文人家庭长大,他的哥哥俞大维、俞大绂都是一等一的院士。这种家庭真的不得了,就是因为家教严,国学基础好,又学习到非常好的西学,而能成就他们的风范。
现在我们要传承这样的风范是比较艰难的。俞大纲对我说,他爸爸妈妈喜欢看戏,经常带他一起看戏、讲戏,他就变成戏剧专家了。他的教育是在日常生活中耳濡目染的,从来不是拿着书本上课,所以你听他讲李商隐,一首一首讲,不需要看书,因为从小爸爸就是跟他一面吟诗,一面唱戏,把李商隐讲完了。
我想,一个好的人文教育,还是要扎根在生活的土壤里吧。
如果你的心被物质塞满了,最后对物质也不会有感觉。就好像一个吃得很饱的人,对食物不会感兴趣。当一个**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时候,最后他会非常不快乐,这种痛苦是他的父母无法了解的。
西方的工业革命比我们早,他们已经过了那个比较、欲求的阶段,反而回来很安分地**自己。
譬如冰淇淋店的老板,**没有牛奶的冰淇淋,几十年来店门前总是大排长龙。但他永远不会想多**几家分店。他好像有一种“够了”的感觉,那个“够了”是一个很难的哲学:我就是**这件事情,很**心,每一个吃到我冰淇淋的人也都很快乐,所以,够了。这种快乐是我一直希望学到的。
来源:蒋勋《生活十讲》